下去否定,他敛住纷纷思绪,拔腿向山下奔去。
这一路,几近疯癫。
日升日落,昼去夜来,蜀中已有落雪翩飞。
浩浩大江之上,雪雾苍渺,两岸青山全笼罩在一片寒霜下,凉意沁人的江涛啪啪打着船舫。
沈未已站在船头,眸色深邃,雾鬓飞舞,双袖在风中忽忽鼓荡。
又是近一个月的劳顿奔波,昼夜难眠,他白皙秀雅的面容已彻底颓靡不堪,满是风霜。
他不再是去年独坐在梅林中共月煮酒的神医公子,不再是蜀中风云上一指惊人的乾坤传人,甚至不再是那个含笑而嗔的女人面前春风得意的白衫男子……他蓬头垢面,神色枯槁,像一个痛失一切,流浪在天地中不知归所的魂魄。
可即便如此,还是有一个声音日日夜夜地呼唤着他,一遍一遍地告诉他,提醒他,让他不顾一切,跋涉千里,来到这一条浩瀚的大江上。
江山如旧,眼中风景却已不再是初次来时的暮春阑珊,荡在江涛上的船舫一步一步向前迫近,弥漫在远处的凄迷雪雾逐层散开,露出一座雪花纷飞的绿岛。
正是千雪山庄。
沈未已心中一动,迫不及待又向船头踏上两步,一动不动地望着岸边的一排水榭,心跳速度渐增渐急,放在袖中的左手禁不住颤抖起来。
他用力吸一口气,赶忙拿来船边的木桨,用力把船划向岛岸边,每划动一次,心脏便在胸膛中剧烈一震,越来越快,越来越响,随着轰轰浪涛起起落落,几欲从他喉中一蹦而出。
木船在飞雪中急速前进,一靠江岸,还未停稳,沈未已便扔开木桨奔向岛上,大喊道:“木兰,木兰!”
山庄寂寂,风雪飞舞,尚未盛开的梨花林已是自然的白色茫茫。沈未已奔进林中,冲入院落,在四周辗转搜寻,高声呼唤,却还是无疾而终。
大雪飞落,无休无止。
沈未已心下一阵寒栗,整个人犹如被这严冬冻得将要裂掉,眨眼之间,便在这渺茫天地中支离破碎,灰飞烟灭。
他赫然震住,呼吸似要莫名停止,却在这时,漆黑黯淡的眸色忽又闪起一道利光,颤声道:“后山……。”
他不容多想,抽身便向林木丛生的后山奔去,向着小岛另一面拼命疾行,衣衫被身周嶙峋石尖枯枝划破,面颊被朔风冻裂,他却全然不觉。
一座青山赫然挡在路前,刀山剑树,幽径陡峭。
而山的那一面,就是他此刻竭尽全力所要奔赴的地方。
一步一步,越来越近,不是绝境逢生,便是死无葬身之地。
大风骤起,漫天雪絮似白绫飞舞,一圈又一圈将沈未已紧紧缠绕,他用力拂动左袖,挡开遮蔽视线的风雪,忽然脚下一绊,整个人滚下山去。
全身登时一阵刺痛,密密麻麻,断断续续,好似身在万箭齐发中不断被射杀一般。沈未已咬紧牙关,忍着不做呻吟,等滚到山脚大石边停下来时,他已狼狈不堪。
尽管如此,他还是不敢懈怠,立时扶着树脚大石爬起身来,抬眸一望,霎时呆住。
远处江天一线,飞雪自天幕坠落,洒入浩瀚江波。
一人背对着他坐在岸边,玉簪束发,衣袂翩翩,膝盖上躺着一名身着红衫的女子。
那是他的木兰。
沈未已全身僵硬,却是一瞬不到,立刻嘶吼出声,痛叫道:“木兰——”
双腿飞奔,泪雾散开,不遗余力穿过身周这纷乱的飞雪,像挣脱生死,挣脱一切难以逾越的鸿沟和禁锢。
而靠近后,看到的却是霍木兰苍白的容颜。
和这漫天雪景一般,一触就会碎成灰烬。
他双膝一软,猝然跪倒在地,面色一变为惶遽绝望:“她怎么了……。”
静坐的那人低着头,神色掩盖在飞舞的额发下,轻声道:“她在等你。”漠然一笑,指尖轻触在霍木兰如灰的面颊上,沙哑道:“等不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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